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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達流落於草原,朕之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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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達流落於草原,朕之過也!

胡輕侯、黃瑛都、張合三支騎兵追殺到天黑, 終於停止屠殺。

建昌內外到處都是鮮卑人的屍體,尤其是建昌四周的幾處山巒缺口處,屍體層層疊疊。

夜風送來逃入建昌四周山峰中的鮮卑人的淒厲哭喊聲,踩在漫過腳踝的鮮血中, 環顧四周月色和火光中的屍體, 建昌猶如地獄。

幾個規規矩矩等待投降的鮮卑人部落營地外, 胡輕侯身上的鐵甲已經成了紅色, 手中的“陸易斯劍”再次斷折,此刻拿在手中的是一把粗制濫造的胡人長矛。

她冷冷地道:“來人, 叫他們出來。”

一個士卒滿是血跡的手上拿著饢餅, 一邊大口啃著,一邊快步走到了鮮卑人部落營地外, 罵罵咧咧地叫道:“都滾出來!”

幾個部落營地內的人早就眼巴巴地看著外面的漢人大軍,只是不敢擅自出來, 唯恐被誤會而殺了, 此刻聽到招呼,急急忙忙就出了營地。

一個部落頭領第一百次低聲叮囑道:“都擠出最忠誠的笑容,見了漢人將軍要跪下磕頭, 要用力磕頭,心裏不要不痛快,入了幽州以後多殺幾個漢人心裏就痛快了。”

另一個部落中,部落頭領低聲呵斥著:“誰要是露出了破綻,惹惱了漢人將軍, 我們不能進入幽州,老子就殺了誰!”

兩三千鮮卑人紛紛走出了營地, 聚集在黃國士卒前,一個部落頭領大聲道:“偉大的長生天啊, 請賜予幸福給黃國吧!”

數個部落的鮮卑人一齊跪下匍匐,齊聲叫嚷:“偉大的長生天啊,賜予幸福給黃國吧。”

雖然漢語不是很標準,大多數鮮卑人都是現場學習的漢語,但是言辭和動作絕對是按照草原最高的規格,絕無一絲怠慢,每個鮮卑人臉上更是滿滿地真誠和忠誠。

幾個站在最前面的鮮卑部落頭領悄悄互相打眼色,心中滿是得意。

漢人將領此刻一定很高興,收服一群草原人對漢人而言是大功績啊,指不定能夠官升三級。

一群鮮卑人燦爛地笑著,等待漢人將領的表示。

根據慣例,此刻漢人將領就該立刻攙扶起表示歸降的草原人頭領,輕輕拂去草原頭領衣衫上的塵土,握住草原人頭領的手,真誠地盯著草原人頭領的眼睛。

然後,用最真誠的言語對所有草原人道,“漢人和草原人是一家人,是一小簇反動分子別有用心的挑撥漢人和草原人之間互相敵對,造成雙方都不希望的結果。”

草原人頭領在此刻就該眼角含淚,大聲地道,“漢人和草原人流著相同的血液,呼吸著相同的空氣,血脈相連,一直都是一家人!”

再然後,那漢人將領就與草原人頭領緊緊相擁,互相送上禮物表示友好,比如草原人遞上一袋羊奶,漢人遞上一塊絲綢。

最後,漢人將領升官發財,草原人順利進入中原,皆大歡喜。

一群鮮卑頭領微笑著看著胡輕侯,若是這個漢人女將手段更高一些,就該對著一個鮮卑老頭熱淚滿面,“大爺,你與我爹長得很像啊,都這麽仁慈善良”。

或者抱著一個鮮卑小孩子,親親臉,掏出一個饢餅塞到鮮卑人小孩子的手裏,大聲道,“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漢人和鮮卑人要永遠和睦,永不再戰!”

或者對著鮮卑小孩子,按著她的鼻子,露出兩個酒窩,燦爛又溫柔地笑,“答應姐姐,以後要為漢人和鮮卑人的和平努力終身哦。”

幾個鮮卑頭領盯著胡輕侯,臉上滿是真誠的笑容。這個女官到底是喝羊奶送絲綢呢,還是與小孩子臉貼貼?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兩三千鮮卑人,一言不發,四周三千漢人士卒或者吃著饢餅喝著水,或者忙著給戰馬餵水。

幾個鮮卑頭領看著沈默的胡輕侯,該死的,這個年輕的漢人女將軍不會不懂那些招攬安撫草原人的手段嗎?

幾個鮮卑頭領的眼睛中的蔑視一閃而過,垃圾漢人女將,怎麽安撫草原人都不懂,純粹就是一個四肢發達的武夫。

幾個鮮卑頭領悄悄交換眼色,漢人女將不懂,他們必須制造機會讓漢人女將懂,不然怎麽進入漢人國境,怎麽屠戮中原?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被太陽曬紅的臉上露出憨厚地笑容,眼中放射著喜悅的光芒,大聲道:“偉大的黃國將軍啊,我們鮮卑人對黃國忠心耿耿,請讓我們成為黃國的奴隸吧。”

另一個部落頭領大聲道:“我們兩千餘人對黃國忠心耿耿,人人盼著成為黃國人呢。”

幾個部落頭領憨厚地笑著,都說得這麽明顯了,你就算什麽招攬安撫草原人的手段都不懂,好歹會說幾句“歡迎你們成為黃國人”之類的吧。

幾個部落頭領帶著歡喜,轉頭用力瞪身後的兩三千鮮卑人,大聲道:“我們成為了偉大的黃國人了!”

兩三千鮮卑人恍然大悟,急忙用最歡喜的眼神看著胡輕侯,心裏想著漢人都去死,嘴裏大聲歡呼:“偉大的黃國!”

胡輕侯平靜地看著鮮卑人,依然一言不發。

幾個鮮卑部落頭領悲傷極了,遇到一個政治菜鳥!對兩三千鮮卑人打眼色,繼續歡呼!歡呼到那個菜鳥懂得怎麽做為止!

兩三千鮮卑人大聲歡呼,有鮮卑男子用手臂擦歡喜的淚水:“媽媽,我終於成為黃國人了,你看到了嗎,你為我驕傲嗎?”

有鮮卑女子舉起手臂高呼:“黃國啊,我的母親!我終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有鮮卑老人用深邃的眼神看著頭頂的月亮,緩緩舉起手,聲音悠長又滿含虔誠:“偉大的長生天啊,感謝你讓我成為了黃國人!”

有鮮卑少年激動到臉部扭曲,用最歡喜的聲音道:“我以後就是黃國人了,我就是高貴的黃國人了!長生天啊,我願意用我的手為黃國種地,用我的腳走遍黃國的萬水千山,用我的嘴嘗遍黃國的井水!”

有鮮卑少女眼角閃爍著星星,叫道:“我雖然生在草原,但是我的心t永遠是黃國人!”

一群鮮卑人歡喜地叫嚷,蔑視有期盼地看著胡輕侯,你不懂獲取政治功績,老子就將政治功績放在你的嘴邊,你只要張張嘴,政治功績就掉進了你的嘴裏,你不會連掌嘴都不會吧?

好些鮮卑人一邊歡呼,一邊責怪地看胡輕侯身邊的黃國將士,你們的老大不懂掌嘴吃到了嘴邊的肥肉,你們總不能也不懂吧,好歹提醒一下你們的老大啊。

胡輕侯只是冷冷地看著一群鮮卑人,許久,終於動了。

一群鮮卑人歡喜地看著胡輕侯,你終於醒悟了?原來你選擇交換禮物啊,菜雞!身為女性最好的選擇是抱著小孩子顯示善良!

胡輕侯伸手入懷,在兩三千鮮卑人熱切地註目下,取出一個饢餅。

兩三千鮮卑人歡喜地笑,心裏將胡輕侯蔑視到了地底,沒見過送饢餅表示友誼的白癡!

幾個鮮卑部落頭領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該死的漢人女將領為了騎兵遠距離作戰,根本沒有攜帶招攬安撫草原人的禮物!

所以,這該死的只知道互相送禮物的最基礎政治手段的漢人女將領才會一直板著臉毫無動靜,因為她是在拼命思索拿什麽東西交換禮物啊!

幾個鮮卑部落頭領微笑著看著胡輕侯,眼中滿是鼓勵。

送饢餅也好,送絲綢也好,只是象征意義,誰還在乎饢餅或者絲綢了?只要不送刀劍弓箭,送饢餅照樣可以代表安撫和友好的。

幾個鮮卑部落頭領燦爛地笑著,漢人女將領送饢餅,他們依然可以送羊奶的,咬一口饢餅,喝一口羊奶,絕配啊。

但是考慮到這個菜鳥漢人女將領的面子,鮮卑人可以送烤全羊的,大家圍著篝火吃烤全羊,然後手拉手跳舞,和諧友好團結友愛的氣氛照樣杠杠的。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微笑著看著胡輕侯,若是這個漢人女將領與一頭羊在篝火邊共舞,那就是妥妥的漢人與鮮卑人的和諧畫面了,他們再給這個漢人女將領取個“與羊共舞”的鮮卑名字,足以流傳千年。

胡輕侯慢慢地舉起饢餅,幾個鮮卑部落頭領開始蓄力,準備站起來招呼鮮卑人擡烤全羊,兩三千鮮卑人努力調整呼吸,準備用盡全力呼喊萬歲。

下一秒,胡輕侯將饢餅塞到了她的嘴邊,大口咬下,然後在兩三千鮮卑人僵硬的笑容以及詭異的眼神中,三兩口就將饢餅吃進了肚子裏。

兩三千個鮮卑人死死地看著胡輕侯,歡呼聲戛然而止,好些人不知所措。

胡輕侯又喝了一口水,這才看著一群鮮卑人,慢慢地道:“怎麽?不歡呼了?”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心中飛快思索這全然不曾想到的結果,嘴裏急忙恭敬地道:“偉大的黃國將軍啊,我們打攪了你的用餐和休息,真是罪該萬死。”

他轉身呵斥道:“來人,擡烤全羊來!”

幾個鮮卑人想要回營地取烤全羊,卻被黃國士卒攔住。

另一個鮮卑部落頭領仔細打量胡輕侯,越來越是心寒,難道事情不是他們所預料的?這個漢人女將領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他心中驚恐,不會一語成讖,這漢人女將領真的把鮮卑人當做奴隸吧?

這鮮卑部落頭領決定打開窗戶說亮話,遮遮掩掩的溝通太浪費時間和表情了。

他溫和又恭順地笑著,道:“偉大的勇敢的美麗的黃國將軍,恭喜閣下擊敗了鮮卑單於柯比能,打破了鮮卑最大的人口聚集地建昌,這是殺到建昌白狼山下的偉大功績啊!”

其實建昌白狼山在鮮卑毫無地位可言,鮮卑人是草原民族,祖先又不在白狼山,鮮卑人也沒有共同的祖先,白狼山上不可能有什麽祖廟。

但漢人最喜歡的就是拿打下了某某山說明草原人受到了重創,那就將白狼山當做鮮卑聖地好了。

其餘鮮卑部落頭領瞬間領悟,一個鮮卑部落頭領眼中滿是崇拜,大聲道:“將軍以數千人擊破鮮卑王庭,斬殺鮮卑單於柯比能,斬首五十萬,這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戰績啊。”

鮮卑王庭?鮮卑人就沒那東西,但是漢人最喜歡這個詞語了;

斬殺鮮卑單於柯比能?亂軍之中誰知道呢,此刻只要哄得那漢人女將領開心,柯比能必須已經被斬殺了,以後冒出來的柯比能就是假的。

另一個鮮卑部落頭領用看神靈的眼神看著胡輕侯,顫抖著道:“將軍以區區數千人長途跋涉數百裏擊潰鮮卑王庭百萬人,這魄力之大,這掌握時間的精準,這面對千倍與己,依然奮力廝殺的勇氣,開天辟地以來何曾有第二人?”

建昌三十萬鮮卑人總是有的,“百萬人”只是誇張了一點點,真不算太摻水。

又是一個鮮卑部落頭領表情真誠又樸實,道:“將軍以數千人面對百萬鮮卑勇士,沒有任何陰謀詭計,正面用武勇擊潰了強壯的鮮卑騎兵。”

“小人是草原人,不懂得說好聽的言語,小人只是知道將軍勇猛無雙,莫說草原了,全天下都沒人比得過,若是有人不服,小人一定不放過了他。”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一臉的羨慕和崇拜,大聲道:“將軍勇猛無雙,立下蓋世奇功,黃國陛下一定會有重賞,不知道將軍是成為驃騎將軍,還是成為大將軍?”

另一個鮮卑部落頭領燦爛地笑道:“未必是武將的。將軍武能夠千裏□□擊潰幾百萬鮮卑人,文能夠讓兩三千鮮卑人歸心,這是文武雙全啊,黃國陛下一定會封賞將軍為三公的!”

一群鮮卑頭領歡喜又燦爛地笑著,話都說得這麽清楚了,你現在總該知道怎麽做了?還不快點攙扶我們起來!

然後就是我們按照標準流程,互相送禮物,擁抱,“永不再戰”,“漢人和鮮卑人一家人”,再然後就是進入幽州了。

兩三千鮮卑人真心歡喜地笑,只要進了幽州,立刻就殺了漢狗,殺向漢人繁華的中原,搶光漢人的糧食、絲綢、銀子、女人。

一個鮮卑人混在人群中,看著胡輕侯,臉上滿是笑容,嘴裏低聲用部落語言罵著:“漢狗,老子進了中原第一個殺了你!”

附近的一個鮮卑人同樣臉上滿是恭敬和微笑,嘴裏低聲罵道:“老子跪長生天,跪部落頭領,跪單於,第一次跪漢人,老子一定要殺一百個漢人才能洗清今日的羞辱。”

又是一個鮮卑人低聲呵斥道:“閉嘴,不要露出破綻,要用力笑,要擠出最忠誠的眼神,報仇和殺漢人的言語進了中原再說不遲。”

一群鮮卑人歡喜又忠誠地看著胡輕侯和四周的漢人將士,老子進了中原再與你們算總賬。

晚風吹拂,火光搖曳,血腥氣更加重了,遠處有隱約的狼嚎聲。

月光從天空中落下,將大地照耀得清楚無比。

胡輕侯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道:“哎呀,終於緩過一口氣了。”

四周三千黃國騎兵一齊微笑點頭,心有餘悸。

在八月的酷日之下穿著鐵甲廝殺一日真是要命啊,汗水何止濕透了衣衫,鐵甲內都能晃蕩出水來了。

眾人喝了許多的水,休息良久,這才算是活了過來。

眾目睽睽之下,胡輕侯活動筋骨,又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將水囊收好,這才下令道:“來人,將他們全部殺了。”

平靜的聲音讓聽懂漢人言語的鮮卑人臉色大變又渾身冰涼。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猛然從地上站起來,大聲道:“我們已經投降了!我們願意進入中原!你怎麽可以殺我們!”

“接受草原人投降,將投降的草原人內遷,這是慣例!”

又是一個鮮卑部落頭領大聲道:“殺俘是不仁,你可想過後果?你會被天下人唾罵的!”

“你再也休想能夠在朝廷中有好名聲,再也休想能夠當更大的官,再也休想有朋友!”

另一個鮮卑部落頭領面紅耳赤,厲聲道:“殺俘不祥!你若是殺了我們,長生天,不,老天爺震怒,黃國國內會十年大旱,八月飄雪!”

“這個後果你承擔得起嗎?你會被憤怒的黃國皇帝和百姓殺了九族!”

兩三千鮮卑人悲憤悲傷絕望委屈地看著胡輕侯以及四周的黃國將士,怎麽可以殺投降的草原人!這是人做的事情嗎?還有一點點人性嗎?簡直不是人!

又是一個鮮卑部落頭目平靜地看著胡輕侯,冰山般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邪魅的眼中滿是戲謔,道:“我明白了你是故意嚇唬我們,想要我們記著你的恩情。”

兩三千鮮卑人恍然大悟,責怪地看著胡輕侯,何至於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手段,搞得像是愛情。

胡輕侯看著一群緊張惶t恐的鮮卑人,輕輕地笑,然後放肆地大笑。

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鮮卑部落頭領和一個個鮮卑人,笑盈盈地問道:“為什麽你們會覺得朕會放過你們?”

“為什麽你們會覺得你們千裏迢迢跑到了建昌商量殺入幽州,屠戮漢人,朕會覺得你們對黃國忠心耿耿?”

一個鮮卑部落頭領聽著“朕”,陡然叫道:“朕?你是黃國皇帝,你是妖女胡輕侯!”

兩三千鮮卑人驚恐地看著胡輕侯,怎麽都想不到黃國皇帝竟然親自到了建昌。

好些鮮卑人想起謠傳中漢人出了一個吃人的女妖怪,渾身發抖,眼前的這個漢人女將領就是吃人的妖怪?

幾個鮮卑部落頭領死死地盯著胡輕侯,想不通漢人女皇帝為什麽一定要殺了他們。

胡輕侯的笑容陡然消失,冷冷地看著一群鮮卑人,道:“若是你們拿起刀劍,殺了建昌城內的其餘鮮卑人,砍下柯比能的腦袋獻給朕。”

“朕或許明知你們是墻頭草,考慮榜樣難得,捏著鼻子留下了你們。”

胡輕侯的眼中殺氣隱隱:“可是你們竟然連斬殺鮮卑人繳納投名狀的心思都沒有,墻頭草都算不上,朕為什麽要留下你們的性命?”

“難道你們用刀子,用鮮血,用人頭不能達到進入黃國的目的,如今想要殺入黃國未遂,結果反而達成了目標,進入了黃國,享受有吃有喝的幸福生活?”

胡輕侯大笑:“代郡烏桓人造反,朕殺光了代郡十萬人。”

“難道朕是白癡,以為你們就比烏桓人善良溫和忠誠,絕不會造反?”

“或者朕為了你們區區幾千人,安排幾萬人死死盯著你們,一旦你們造反就殺了你們?”

胡輕侯冷冷地道:“朕為什麽要費這麽多人力物力精力,對待一群殺漢人未遂的敵人?”

她平靜地笑了:“殺光了你們,才是最簡單最經濟的事情。”

兩三千鮮卑人驚恐又絕望地看著胡輕侯,有人想要向四周逃跑,可是看著渾身鐵甲、刀劍上滿是血跡的黃國士卒,這是赤手空拳能夠打贏或逃走的嗎?

有鮮卑人絕望地哭泣,早知道就在混亂中逃跑了,說不定此刻已經在吃烤羊肉了。

有鮮卑人憤怒地看著部落頭領,老子被你害死了!

有鮮卑人四下張望,鮮卑人有兩三千人,漢人大致也是這個數字,而且漢人久戰疲憊,此刻又是夜晚,逃走還是有希望的。

有鮮卑人盯著月色下朦朧又漆黑的群山,聽著風中的鮮卑人的哭泣聲,只要逃到了山中,漢人一定追不上他們。

有鮮卑人死死盯著胡輕侯,手握緊了衣袖中的匕首,幾乎只有一次,一定不能錯過了。

眼看黃國士卒就要開始屠殺,一個鮮卑部落頭領淡淡地道:“黃國皇帝陛下,切莫殺紅了眼睛,要考慮大局。”

他聲音平靜,毫無波瀾,仿佛說著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建昌被陛下殺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五萬?六萬?頂多就是十萬。”

“因為建昌方圓數十裏內只有大約三十萬人,陛下縱然神勇,也不可能以區區數千人殺更多的人了,畢竟鮮卑人都有腳會跑是不是?”

那鮮卑部落頭領客觀地道:“陛下禦駕親征,一舉殺了鮮卑十萬人,是大功。”

“縱然陛下休息一晚,繼續追殺四周的鮮卑人,又殺了十萬人,首俘二十萬,對黃國而言或者是蓋世功勞,可對鮮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他平靜地道:“鮮卑草原中有多少鮮卑人?”

“百萬?三百萬?千萬?”

“老實說,我們鮮卑人自己也不知道。”

“這草原上又有多少匈奴人?羌人?扶餘人?高句麗人?”

“又有多少其他部落?”

“只怕沒人知道。”

那鮮卑部落頭領慢慢地道:“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燕山以北的草原上的草原人是殺不完的。”

“不論漢人怎麽殺,殺多少,擊破多少‘王庭’,占領多少‘聖山’,這草原人像野草一樣,永遠殺不完。”

那鮮卑部落頭領認真地道:“草原人有馬,每個人都有馬,數之不盡的馬,漢人能夠每個人都有馬嗎?能夠走遍草原的每一個角落,殺掉每一個草原人嗎?”

“能夠阻止更西邊、北面的游牧民族進入這塊草原,成為新的大部落嗎?”

他大聲地道:“不能!”

“沒有人可以做到統一草原!”

“沒有人可以做到占領草原!”

“沒有人可以做到殺光草原人!”

“陛下可以殺光我們數千人,可以殺光建昌的三十萬鮮卑人,可是你殺不光鮮卑人,殺不光匈奴人,殺不光高句麗人。”

那個鮮卑部落頭領淡淡地道:“靠殺,是殺不光草原人的,也不能帶來漢人江山的和平。”

他盯著胡輕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唯有安撫和吸收才能讓漢人江山永遠的和平!”

“中原劉氏天下四百年,漢武帝窮兵黷武,空耗國庫,戶口減半,可曾讓劉氏江山沒有草原人的威脅了?”

“不曾。”

“後來漢人江山為何就安穩了?”

“那是因為劉氏皇帝換了安撫吸收草原人的手段。”

胡輕侯輕輕鼓掌:“想不到胡人之中有如此博學多才之輩。”

那鮮卑部落頭領臉上沒有一絲的得意和歡喜,淡淡地繼續道:“中原人每吸收一個草原人,中原人便壯大了一分,草原人便薄弱了一分。”

“吸收的草原人越多,中原人便越強大,草原人便越弱小。”

“此消彼長,這漢人有越來越多的力量保衛江山,而草原人越來越沒有力量進攻漢人江山。”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草原人成了漢人,為漢人牧馬放羊,為漢人守衛邊疆,草原也成了漢人的土地,漢人的江山就會越來越大,也會越來越穩。”

那鮮卑部落頭領深深地看著胡輕侯,道:“陛下,吸收草原人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之道啊。”

胡輕侯再次鼓掌,看那鮮卑部落頭領的眼神都變了,簡直閃著光:“好一個長治久安之道。”

那鮮卑部落頭領平靜地看著胡輕侯,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測啊。

他其實是在幽州長大的,從小就學習漢人的文化,後來才跟著柯比能到了草原。

他學習漢人的文化的時候想著以漢人的力量反制漢人,但儒家學術太過高深,他又缺乏名師,怎麽都找不到利用儒家思想反制的辦法。

他都已經放棄用漢人的文化反制漢人的理想了,沒想到卻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臉色平靜,心中波瀾起伏。

黃國皇帝陛下胡輕侯是不是殺了他身後兩三千鮮卑人,他完全不在乎。

哪怕那兩三千人中有數百他的部落,他的妻兒,他依然完全不在乎。

妻子可以再娶,兒子可以再生。草原人誰在意過妻兒了?打敗了其餘部落之後有的是女人。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在胡輕侯面前侃侃而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展示自己的才華!

世上什麽最寶貴?

是人才!

有多少名將名臣在被砍頭前展示了自己的才華,保住了性命,並且榮華富貴,青史留名?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壓制住心中的波濤洶湧,極力平靜如水。

只要他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他就會成為胡輕侯眼中的人才!

一個在臨死前冷靜無比的人是不是人才?

一個在臨死前發現對方的謀略的重大錯誤的人是不是人才?

一個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漢人言語,對漢人歷史、文化、成語了如指掌的鮮卑人是不是人才?

絕對是人才中的人才啊!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悄悄握緊了拳頭,他就知道他是金子!他就知道他一定會綻放光芒!

他還以為今日是他混入幽州,而後起兵殺入冀州的開始,沒想到今日是他遇到皇帝陛下,一步踏入朝廷高層的開始啊。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心中歡喜地快要瘋狂了!

只要今日他被胡輕侯看中,成為了黃朝的大官,那麽以他英俊的容貌,瀟灑的儀態,修長的腿,犀利的眼神,冰山般的臉,異族的血統,部落頭領的身份,他能不能俘虜胡輕侯的芳心?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自信無比。

因為他說的吸收草原人的策略真是上策。

因為胡輕侯身邊沒有人才,連吸收同化草原人的基本策略都不知道。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滾燙到沸騰的心中悄悄冷笑,早就聽說胡輕侯不學無術,黃國之內個個都是不識字的文盲,真正有才華的士人都被胡輕侯殺光了,以今日事見之,果然如此。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平靜地看著胡輕侯,t這就是命運啊,長生天註定他要成為了不起的人物,註定他要進入黃國朝廷。

胡輕侯微笑著看著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感嘆道:“朕小覷了鮮卑人了,想不到鮮卑人中有如此人才,若是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出將入相。”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臉上不動聲色,心中狂喜,果然成功了!

四周無數鮮卑人羨慕妒忌恨地看著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這是不但保住了性命,更要成為黃國的大官,榮華富貴了?

無數鮮卑人心中松了口氣,這下能夠活下來了。

有鮮卑人握緊了拳頭,看胡輕侯的眼神不善到了極點,然後飛快低頭看地面,一顆心怦怦跳。

若是殺了黃國的皇帝陛下,是不是就能成為鮮卑的單於,或者黃國的皇帝?

胡輕侯真誠地看著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讚嘆道:“讓賢達流落在鮮卑人之中,這是朕之過啊……”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臉上掠過一絲狂喜,皇帝都這麽說了,他要當大官了!

兩三千鮮卑人羨慕妒忌恨,這個王八蛋要當大官了!早知道老子也該站出來胡說八道一番的!

無數鮮卑人熱烈的目光中,胡輕侯歡喜地道:“……所以,朕決定殺了你。”

她認真點頭,豈能讓賢達流落在鮮卑人之中?必須斬草除根。

黃瑛都和張合神情嚴肅,用力點頭,一萬分的支持,一群只會彎弓射大雕的草原人已經讓中原人煩死了,若是一群識字有文化的草原人豈不是讓中原人暗無天日?

必須殺了草原人中的賢達!

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頭領一怔,不敢置信地看著胡輕侯,脫口而出道:“你瘋了!吸收同化草原人真是上策!”

胡輕侯笑了,道:“沒錯,草原人是殺不完的,吸收和同化草原人才是上策。”

“朕也打算吸收和同化草原人。”

“可是,朕更知道一件事。”

黃瑛都使勁看胡輕侯,千萬不要像當年殺趙雲一樣廢話半天,反派死於話多啊。

胡輕侯悲傷地瞅黃瑛都,胡某一次犯錯,你們一輩子揪著不放了是吧?

張合呆呆地看兩人,你們的眼神是什麽意思,為何我看不懂?

劍光一閃!

胡輕侯緩緩收劍,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的脖頸處慢慢出現了一道淡淡地紅線,然後顏色越來越深,終於血流如註。

胡輕侯看著那猶自僵立的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淡淡地道:“朕確定一味的忍讓和遷就是無法同化胡人的。”

“撲通!”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的頭顱掉落地上,脖頸處鮮血狂噴。

數秒後,無頭的屍體膝蓋一軟,終於倒在了地上。

四周無數鮮卑人淒厲慘叫,怎麽都想不到胡輕侯會砍殺了那出生在幽州的鮮卑部落頭領。

胡輕侯看著四周的鮮卑人,淡淡笑著。

“朕更確定同化和吸收胡人不是胡人待在草原還是中原,胡人是種地還是牧馬的簡單問題,而是牽涉到思想、經濟、糧食、晉升通道的一系列問題。”

她沈下臉,冷冷地道:“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四周三千黃國士卒大聲叫著:“殺!”奮力殺入赤手空拳的兩三千鮮卑人之中。

只是剎那間,就有百十個鮮卑人慘叫著被殺。

“快逃啊!”

“救命!”

“不要殺我!”

無數淒厲的叫聲在月色下回蕩,空中的血腥味更加濃重,地上的積血更加深,建昌城內更加宛如地獄。

一個鮮卑男子拼命地躲閃四周黃國士卒的砍殺,猛然沖到了胡輕侯身邊,一直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了匕首,奮力刺向胡輕侯。

“漢狗!我要殺了你!”

胡輕侯站著不動,眼前劍光一閃,那鮮卑男子被腰斬,沒有上半身的腳繼續跑出了數步才緩緩倒下。

只是片刻工夫,兩三千鮮卑人盡數被殺。

胡輕侯看著滿地的鮮卑人屍體,輕輕苦笑,又厲聲下令道:“修整一晚,明日深入草原,見一人殺一人,見一個部落屠滅一個部落!”

“朕要所有草原人不敢提我胡輕侯的名字,哈哈哈哈!”

三千黃國士卒大聲應著,有的打掃戰場,有的開始戒備,有的準備飲食。

胡輕侯擡頭看天。

若是僅僅內遷胡人就能同化胡人,西涼的羌人至於鬧騰百年?

若是僅僅讓胡人說漢語就能同化胡人,代郡的蹋頓能聚眾十萬造反?

若是僅僅賜予胡人田地,各方面優待胡人就能同化胡人,另一個時空中百年後晉朝的關中會淪陷於胡人之手?

胡輕侯絲毫不覺得自己背後能長出翅膀,頭頂能有光環,或者貌美如花,哭幾聲天下就太平了,或者遇到一個英俊胡人就能是掌控整個草原游牧民族的王子,並且願意為了她而讓胡人在草原餓死凍死,絕不南下。

瑪麗蘇的主角需要真善美,胡輕侯照照鏡子,她能有哪一樣?

胡輕侯確信自己不可能靠懷柔、內遷的簡單方式就同化和搞定了另一個時空千餘年都搞不定的游牧民族。

所以,胡輕侯定下的三條平胡策略的第一條就是武力殺戮胡人,流幹胡人的鮮血,讓胡人感覺到恐懼,讓燕山山脈附近的草原在幾十年乃至百年內成為胡人不敢踏入的真空地帶。

這是不是太血腥太殘忍了?

沒有魅力光環的胡輕侯想不到其他辦法。

一切的計謀都來自於武力的壓制,一切威懾都來自於殘暴的屠戮,一切傳說都來自於遍地的屍骸。

若是不能用鮮血讓草原人感覺到疼和恐懼,哪有草原人的屈服、忍耐、投降、歸順?

胡輕侯想要執行更溫和或者影響更深刻的計劃,就必須讓草原上滿是草原人的鮮血和淚。

胡輕侯看著躲進雲層中,不願意看到血海的月亮的一角,朕是暴君,朕不信善良和溫柔,朕一定可以提前千餘年搞定草原。

次日,胡輕侯下令三千餘人分成三路,繼續深入草原。

不為了草原的人口,不為了草原的牛羊,不為了土地,只為了砍下更多的可憐可悲又無辜的草原人的腦袋。

“諸君屠戮草原部落之後,一定要築京觀,用鮮血留下朕的名字,哈哈哈哈!”

黃瑛都堅決不同意:“我也要留下姓名的!”

張合深深同意黃瑛都的意見,沒道理自己幹了臟活累活,功勞卻是領導的,搶功勞很容易惹眾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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